小女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
前言
今天在刷新闻的时候发现了一篇文章——《看了最近娱乐圈的事,终于知道中国为什么再拍不出<霸王别姬>了》。
想起当年初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由于懵懂无知,很多地方并没有看懂,但是最后师兄二人在分离了22年的舞台上最后一次合演《霸王别姬》,虞姬唱罢最后一句,用他送给霸王的那把注满他感情和幻想的宝剑自刎时,内心的酸楚还是能回想起来。当时还说这部电影不想在看第二遍了,伤心一次就够了。
但是今天勾起了往日的回忆,于是重温了这一部长达近3个小时的电影,重温哥哥的风华正茂。
《 霸王别姬》是一部怎样的电影?
豆瓣^1剧情片评分9.6,拍中外所有电影第二位(第一是《肖申克的救赎》,两部评分一样)
斩获38项国际大奖^2
国际影评人联盟评价说:”这是中国版的《乱世佳人》。“
英国BBC评价说:”《霸王别姬》令人热血沸腾,是取得世界性成功的艺术电影。“
美国《时代周刊》评价说:”《霸王别姬》是中国20世纪90年代最好的一部影片,是一部感人至深的史诗作品。“
美国《纽约时报》评价说:”这是中国电影史上的一个新高峰,也是中国电影史上的旷世巨作。“
正像那篇文章所说的,25年过去了,中国再也没有出现另一部《霸王别姬》。
自古疯魔出绝活。不疯魔,不成活。
不疯魔不成活
《霸王别姬》这部电影从开始就是疯狂的。
疯狂的剧本
《霸王别姬》写成于1979年,李碧华是个”荣迷“,“我超级喜欢哥哥。”。1981年,此书改编成电视剧时,她就力荐哥哥,“程蝶衣一角非张国荣莫属。”但是这个推荐被哥哥经纪人组织了,“我怕程蝶衣这个同性恋角色,会影响哥哥在香港的偶像形象。”哥哥就这样与《霸王别姬》擦肩而过。
1988年4月,一个朋友向徐枫推荐:“《霸王别姬》是本很有意思的小说。”徐枫一看,果然。于是她立马去见了李碧华,“我和她谈了三天三夜,买下了这本小说的版权。”李碧华将电影版权卖给徐枫时,附加了一个很疯狂的要求:“我要拥有挑选演员的权利。”这个要求相当过分,但是她谈判中毫不让步,因为她有一个痴念:“程蝶衣必须是张国荣。”
疯狂的制片
1988年5月中旬,台湾汤臣电影公司老板徐枫,到戛纳电影节推销公司的电影。受人邀约去看《孩子王》的首映,这是陈凯歌导演的作品。《孩子王》是一部很”枯燥“的电影,观看过程中,不断有人退场。但是徐枫看进去了,”陈凯歌真的很有才华。“,看完电影的第二天,徐枫邀约陈凯歌,一见面,她递给了凯歌导演一本书,就是李碧华写的《霸王别姬》。
陈凯歌导演看完《霸王别姬》后,说了一句:“我考虑下。”这么说,就算是婉拒了。之后两年,有人给徐枫推荐过许鞍华、关锦鹏等导演,但是徐枫都拒绝了,因为她心里始终放不下一个人:“我还是觉得陈凯歌合适。”
1991年,徐枫去戛纳推销电影时,再一次与陈凯歌导演相遇。陈凯歌导演这次带来的电影是《边走边唱》,一样的晦涩难懂,无所斩获。
徐枫找到他:“凯歌,你寂寞吗?”
陈凯歌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徐枫说:“你很有才华,但拍的《孩子王》,就卖了一个拷贝,你不觉得寂寞吗?”
陈凯歌说:“我不会改变我的风格。”
徐枫听后,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你拍电影只是为了自己过瘾,那你干脆买个V8拍了自己看就好了。拍电影本来就是为了给观众看的,没有人看就等于你没拍。”
陈凯歌一下坐直了身子,他的内心显然是被触动了。
徐枫趁热打铁说:“没有人要改变你的导演风格,但电影本来就有很多元素,艺术与商业并非水火不容,你完全可以进行一下新的尝试……”
陈凯歌被打动了,接下了《霸王别姬》。
疯狂的编剧
接下《霸王别姬》后,陈凯歌立马找到编剧芦苇。
等芦苇看完《霸王别姬》后,
陈凯歌问:“怎么样?”
芦苇回答:“小说戏剧性不强,故事性也不强。”
陈凯歌问:“文笔怎么样?”
芦苇说:“二流小说。”
陈凯歌说:“你评价比我高,我认为它是三流小说。”
然后,陈凯歌又问:“可以改吗?”
芦苇说:“还行。第一:有主题;第二:有人物关系。”
陈凯歌说:“那交给你了。”
很多人都不认识芦苇。中国的另一部史诗电影《活着》的编辑也是芦苇。
接下来他干了四件非常疯狂的事情
第一件 成为京剧内行
“接下《霸王别姬》的活后,我就开始全面学习。我要求自己必须成为京剧内行。中国编剧最大的毛病就是出现常识性错误,人物、情节、故事都不对头。我不能犯这些低级错误。”
于是,芦苇开始泡北京图书馆,开始泡中央戏曲学院图书馆,开始泡戏曲家协会,
“我干脆就住在那儿,一天到晚泡在那儿。”
就这样整整泡了两月,芦苇成了一个京剧专家。
第二件 学习北京方言
芦苇本是西安人,
“《霸王别姬》是发生在北京的事,所以我必须学习京片子,用北京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写剧本。”
芦苇借了话剧《茶馆》的录像带,
“我先是天天反复看,一边看,一边学习。然后拿着《茶馆》录像带,用北京方言跟别人对话。”
第三件 确立精神坐标
芦苇让陈凯歌给他找了两部电影。一部是《末代皇帝》,一部是《墨菲斯特》。
很多人觉得奇怪:“你老老实实写剧本得了,为什么还要看电影?”
其实,芦苇是在寻找一个参照。
“大家如果认为自己不是天才,那当你面对一个新题材的时候,就必须找到自己的精神坐标。这两部电影对我的影响不在技巧,而在于精神质量。”
看完这两部电影后,芦苇心里就有底了,
“我一下就找到了写作方向,用人性的角度去解读历史。”
第四件 假剧本过审
这也是最疯狂的一件事情。
“写《霸王别姬》的时候,我给凯歌出了一个阴毒的主意,如果按我这个剧本绝对通不过,我给你先写一个假剧本,一个符合审查标准尺度的剧本,送审立项的时候用这个剧本。”
陈凯歌说:“这不是欺骗政府吗?”
芦苇说:“要么就担负欺骗的罪名,要么就别拍,你选择一下。”
陈凯歌想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对芦苇说:“就按你说的办。”
所以,后来评论家说:“《霸王别姬》拍了政治上没人敢拍的戏,拍了人性上没人想到的戏。”
中国电影有一个大弊端,就是不重视编剧和剧本,认为有大导演大明星就行了,所以出现了一大堆烂片。要是陈凯歌不找芦苇,那《霸王别姬》就成不了现在的《霸王别姬》。
《霸王别姬》剧本与小说有很多不同。比如,电影中小豆子负气烧掉母亲留下的大衣这个情节,小说里是没有的。焚衣一事就是为了展现:“小豆子虽然外表阴柔,但内地里却十分刚强,与长大后的蝶衣一脉相承。”比如,电影中小豆子背错《思凡》,小石头用烟斗猛捣他嘴的情节,小说里是没有的。这个情节是神来之笔,“捣嘴动作类似于男性对女性的强奸,它是阉割的一个隐喻。小豆子就是在这个动作下,完成了从男到女的性别认同。”比如,电影的结尾,李碧华原小说旧版中的结局是程蝶衣和段小楼若干年后在香港的浴室相见,都没有穿衣服,坦诚相待、回首前尘,感慨不已,然后出得门去,各走各路。而电影改成了:打倒“四人帮”后,师兄二人在分离了22年的舞台上最后一次合演《霸王别姬》,虞姬唱罢最后一句,用他送给霸王的那把注满他感情和幻想的宝剑自刎了,蝶衣在师兄小楼的怀中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涯,也结束了这出灿烂的悲剧。程蝶衣自刎给人的冲击,显然比后者要强烈得多,因为这将“不疯魔不成活”的程蝶衣推向了极致。
电影中的很多经典台词,如“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如“不疯魔不成活”,都是小说中没有的。可以这么说,没有芦苇的疯魔,就没有今天的《霸王别姬》。现在看到的小说《霸王别姬》,也是李碧华根据剧本改写过的。
疯狂的选角
在芦苇埋首写剧本的时候,陈凯歌与徐枫在选角上发生了争执。关于程蝶衣这个角色,陈凯歌第一人选是胡文阁。胡文阁乃梅葆玖第三代弟子,同时也是梅葆玖的关门弟子。第二人选是蔡国庆。但徐枫的第一人选是张国荣。两人互不相让,争得不可开交。
偏在这时,《号外》杂志为张国荣拍了一组照片《奇双会》。
陈凯歌一看这组照片,眼睛顿时就开始发光。他立马动身去香港见了张国荣。
“我们找了一个特别安静的地方,我大概跟他说了两三个小时,把整个故事和剧情的构想跟他说了。在我讲的过程中,他的手一直有一点点抖。故事讲完以后我跟他说:国荣,剧本写好以后,我会很快地拿给你看。他说:这是我一直梦想扮演的人物,我就是程蝶衣。这件事情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哪知道在签订合同的时候,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搁浅了。张国荣要求:“四个月内拍完。”但陈凯歌不肯把拍摄期限写入合同,“不希望因为时间限制而影响拍摄质量。”但张国荣自己没有办法,“我另一部电影早就签了合同,我的档期只有四个月时间。”但陈凯歌还是不肯让步,“拍摄质量是第一位的。”最后,迫不得已,张国荣只好辞演《霸王别姬》。
徐枫还是舍不得张国荣。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后,她就去找了永高公司老板黄百鸣,因为张国荣与永高签了三年六部的片约。“希望可以让张国荣先拍《霸王别姬》。”没想到黄百鸣竟然答应了。黄百鸣对张国荣说:“这个剧本实在是太好了,会成为你一生的代表作。”正是因为黄百鸣的成全,这才有了张国荣的绝世表演。张国荣也是一个感恩的人,此后,他每年都为黄百鸣拍一部贺岁电影,片酬打折,约满之后依然如故。你有情,我有义。
程蝶衣一角尘埃落定,那段小楼找谁来演呢?
陈凯歌的人选是张丰毅,但徐枫的人选是成龙。同样争得不可开交。徐枫去和成龙谈,“成龙的干爸爸一看剧本,竟然是个同性恋的故事,对着徐枫尴尬一笑,这事儿就被略过去了。”
于是,徐枫又去找霸气的姜文。哪知道姜文看完剧本后,对徐枫讲了这么一句话:“演霸王有什么挑战?我要演虞姬。”这回换成徐枫尴尬地笑了,这事儿就又算翻篇了。
最后,陈凯歌找到徐枫:“我还是倾向于张丰毅。”徐枫说:“你为什么这么倾心张丰毅?”陈凯歌反问:“你心目中的霸王是什么样子?”徐枫说:“我心目中的霸王,不光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对他倾心,观众也要对他倾心。”陈凯歌听后,说了一句:“我心目中的霸王,在台上虽是霸王,在台下却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徐枫回去一琢磨,觉得陈凯歌的理解更到位。于是段小楼一角就定了张丰毅。
不仅仅只是这两个主演,每一个角色的确定,陈凯歌和徐枫都耗尽了心力。比如,程蝶衣和段小楼的童年扮演者,很多人觉得找一对就行了,但陈凯歌觉得不行,他非要找两对:童年小豆子与童年小石头,少年小豆子与少年小石头,而且必须都是戏曲学校科班出身。为了寻找这两对小演员,剧组找遍了全国戏曲学校,最后才挑选出这么四个来。这四个小演员,有的来头可不小,比如少年小豆子扮演者尹治,就出身于五代梨园世家,其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贯大元。
疯狂的导演
在导演《霸王别姬》时,陈凯歌一直处于疯魔状态。到底有多疯魔呢?
比如,日本兵入城一节,程蝶衣劫后余生,陈凯歌一看回放,不太满意:“蝶衣的化妆应该更凌乱一些,才有被蹂躏的效果。”于是就让张国荣助手上去亲几口。助手不敢。陈凯歌冲过去,揽过张国荣就开始猛亲,将他脸上胭脂口红弄得一片凌乱。再一重拍,效果就出来了。
每一场戏的每个细节,陈凯歌都要求丝丝入扣。下面这个情节,就是张丰毅回头这一动作,就反复重拍了几十遍,陈凯歌要求就是这么严格,“回头的角度要恰到好处,脸上的表情也要恰到好处,不能不及,也不能过。”
小豆子懊悔地扇自己耳光这场戏,陈凯歌提了一个非常疯魔的要求:“要打就真打。与其假打好几遍都通不过,还不如来一遍真的。”于是尹治狠狠抽了自己19个耳光,抽完嘴角就出血了。陈凯歌一旁看着,心疼得直掉泪。但他没有出声制止,“我要的就是这种真实的感觉。”
不光是这场戏,陈凯歌要求:“所有挨打的戏都得真打。”段小楼挨关师傅痛打这场戏,陈凯歌要求关师傅真打,关师傅拿着刀把,实在是下不去手。这时,陈凯歌拿过刀把,就做了一个真打的示范。关师傅就按着这个示范,狠狠用刀把猛揍张丰毅的屁股。十几下打下去,张丰毅屁股的血都被抽出来了。连走路都困难,最后被送去医务室敷了膏药。
正是因为陈凯歌的疯魔,每个演员都奉献了最好的演技。
以“艳红”这个角色为例。章子怡在《我就是演员》里,饰演了老年艳红这个角色,赢得了满堂喝彩。但章子怡饰演的艳红,与蒋雯丽在《霸王别姬》中饰演的艳红相比,我觉得简直就是完败。
蒋雯丽饰演妓女艳红,携子投师。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戏份,但她把忍气吞声又内含倔强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那一斜睨、一下跪的香软眼神与身段,真是化尽了“风尘”二字。这段斜睨着眼神的表演,后来成为北电的经典教材。
此时的蒋雯丽才二十出头,还没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呢。但她被陈凯歌挖掘调教,奉献了迄今最好的演技。
疯狂的演员
张国荣最是疯魔。
他提前四个月就来到了北京:学习地道的京片子,学习京剧的手、眼、身、步法。剧组本想为他准备一个旦角替身,但张国荣一口拒绝了,他每场“戏曲”都要亲自上阵。为了演好每场戏,张国荣就连吃饭、走路,抽烟,都在不停练习京剧动作。
学戏有多辛苦?光是上行头一般人就受不了,“勒头勒久了会呕吐,张国荣连续吐了半个月才渐渐习惯。十几斤重的凤冠一戴就是一整天,会让人整个脖子酸痛得要死,但张国荣硬是一声都没吭。行头上好之后不能吃东西,因为吃饭会让脸部贴片脱落。张国荣不愿麻烦化妆师重新化妆,所以经常十几个小时不吃饭。上厕所会弄脏繁琐的行头,他就忍着半天半天不喝水……”
为了形象更贴近程蝶衣,张国荣把眉毛也剃了,因为眉毛太粗太直了。张国荣以前的习惯,都是大大咧咧叉开腿坐,但为了气质更贴近程蝶衣,他连行走坐立的姿态都改了,学习与拍戏期间,他只要坐下来,就会紧并双腿。正因为如此疯魔,张国荣成了半个京剧行家。电影中《贵妃醉酒》一节,“梨园第一名丑”跟他搭戏。拍完之后,他偷问工作人员:“这个人学了几年戏了?”工作人员回答:“没几天。”老先生大吃一惊,立即上前与张国荣结交,“有机会我们共演一出折子戏。”正因为如此疯魔,张国荣才臻至雌雄难辨、人戏不分的境界。
段小楼与菊仙定亲这场戏,张国荣有一句台词:师哥,别走!拍戏的时候,陈凯歌叫了停,然后跑上去给张国荣讲戏,所有人都看着陈凯歌,只有张国荣不看陈凯歌,他双眼噙着热泪,悲情地盯着对面的段小楼。陈凯歌站在那里碍事,他就把陈凯歌往旁边一推。演戏演到这份上,真是雌雄不辨、人戏不分了。
程蝶衣犯烟瘾小楼来看他那一场,一开机张国荣就疯了,他拿着棍子乱打墙上的镜框,玻璃碴四处飞溅。当陈凯歌喊停,张国荣却已哭成泪人,久劝不止。张国荣如此入戏,以至于陈凯歌准备的一个京剧演员替身到最后也没派上用场。
除了张国荣,其他演员也都是疯魔的很。
张丰毅
上面讲的打屁股这场戏,陈凯歌说要真打,但张丰毅觉得真打还不够,他献计说:“还得脱了裤子打。”陈凯歌问:“为什么啊?”张丰毅这样回答:“因为小时候师傅打人时,就是脱了裤子打啊。长大后虽成年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脱裤子,这样才能体现师傅的尊严。”陈凯歌一拍手:“这提议好。”提议虽好,但脱光裤子打,可就一点也做不了假了。结果张丰毅的屁股被打开了花。
巩俐饰演的菊仙
敏而不狡、勇而不躁、哀而不矫、烈而不戾,这算是很顶级的表演了。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翻阅了大量“文革”资料。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甚至去走访了一些妓女。巩俐有恐高症,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就会头昏目眩。但剧中有场跳楼的戏,为了演好这场戏,她喝了两杯白酒,然后趁着酒劲,从四楼“砰”一声跳了下去。
疯狂的场景设计
《霸王别姬》这部电影,要想拍好,还有一个步骤很关键——场景设计。因为这是拍老北京的戏,但老北京很多场景早已消失了。老北京大街小巷该是什么样子?戏班园子究竟该是什么样子?戏楼戏台究竟该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都没谱。怎么办?
陈凯歌去找了一个人——杨占家。
杨占家是什么人?中国“建筑业制图法”第一人。为了完成陈凯歌交办的任务,杨占家研究了大量戏班资料,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园林,测绘街道、监狱、名伶故居,最后画出了100多张场景图。
- 北京街景
- 戏园子
- 程蝶衣家
- 祖师爷家的院子
这可不只是简单的绘图,杨占家可跟别的美术师不一样,他画的这些室内室外场景图,都运用了极高的建筑技术。他画的这些场景,那都是可以搭建成实景的。“每一张工程图都标记了尺寸,工人施工时一目了然,而且最后和实景几乎没有误差。”杨占家被陈凯歌挖掘后,名声大噪。后成为诸多大牌导演的御用场景设计师。
北影厂宁荣府和明清街,
浙江横店影视城明清宫苑,
江南水乡两大影视拍摄外景地,
…………
这些大名鼎鼎的影视外景地,都是杨占家主持搭建的。
疯狂的配音
张国荣虽然竭力学习京片子,但终究还是不够准确和差点味道。进入后期制作后,陈凯歌始终觉得“广东味太浓”。比如,程蝶衣被批斗那场戏,他对着菊仙大喊:“八七年,八七年……”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结果一看剧本,才知道他是在骂“潘金莲”,暂停之后,现场笑成一片。
所以,陈凯歌果断决定:“得给张国荣找一配音。”这个配音可就难找了,因为要求极高:一要善于模仿,二要懂得京剧,三要善于表达情绪。陈凯歌将全国翻了个底找天,最后才找到了杨立新。
杨立新是谁?1就是《我爱我家》中的男一号贾治国。
为了给张国荣配好音,杨立新把录像带拿回家看了几天,然后又看了很多张国荣以前的电影,反复琢磨其语调、神态。“既要保证台词的京味儿,又必须要有张国荣的音色。”最后,杨立新上录音场时,“我全程仰着头,声音从声带出来后,头腔共鸣被消解掉,声线就接近张国荣了。”《霸王别姬》这部电影里,其实保留了张国荣两段原音,但是根本听不出张国荣和杨立新的区别。
解了急难的杨立新,最后也做了一件疯魔的事情:“配音就不要打我的名字了。”因为国际电影节有一个要求——必须使用演员的原声。为了《霸王别姬》能扬名海外,杨立新甘愿做一个幕后英雄。
关于疯魔的事情,《霸王别姬》里还有很多很多,比如疯魔的摄影,比如疯魔的剪辑,比如疯魔的配乐,
喜欢“ALEX YA”的一句评价:
“我一直想写《霸王别姬》,但是当我开始理清思绪写的时候,我发现这部电影如同一座博物馆,如果要把我对这部电影的所有想法都说出来,怕是能足足写一本书了。”
《霸王别姬》为什么能成为史诗巨著?不疯魔,不成活。这是一群疯子一起疯出来的电影。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电脑特技,没有什么流量明星,没有什么资金堆积,但却拍出了中国最好的电影。如《活着》,如《霸王别姬》,如《阳光灿烂的日子》。
霸王与虞姬
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但是这真的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同性吗?
将程蝶衣定性为同性恋,不如称之为性别认知障碍。小豆子从小跟母亲生活在妓院里,小豆子的娘在将小豆子送到戏班子的时候,说了一句很关键的话:
“实在是男孩大了留不住,这才来投奔您来了“
怎么是男孩大了留不住呢?应该是女孩啊,小豆子的性别模糊加深。
在被关爷拒绝后,小豆子的娘切断了小豆子的六指儿,这是第一次进行性别阉割,小豆子也从此正式进入女性角色。
那爷给张公公选戏,看中了小豆子,小豆子的思凡还没过关。小石头拿烟杆儿塞进了小豆子的嘴里,这里,完成了小豆子性别的第二次阉割。也将小豆子从”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的挣扎中彻底变成了”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在为张公公表演完后,小豆子被接去见张公公,镜头里小豆子身子上披了件黄色的衣服,被人一路背着,这像不像古代皇上宠幸妃子?而后的剧情我们也知道,这个张公公对小豆子做了什么事。
从张公公府上出来,小豆子在路边捡了一个婴儿,孩子的遭遇激发了他的母性本质。
小豆子自此性格就完全转变了。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小豆子并不知道,在那以后,他所有的心情与情感就轻轻的在这句话里被颠覆了。 从此,小豆子成为了程蝶衣;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成为 “虞姬”,虽然他也演“贵妃醉酒”,扮“牡丹亭”,但他的心愿,只是与他的霸王呆在一起唱一辈子的戏,做到师傅昔日里说的那般,“从一而终”。但就如段小楼所说,他忘记了,戏与人生本是两码事,他偏要将戏中全部的思想与情感倾倒进生活,如此固守,执迷不悔。
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师哥,我要让你跟我,不,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
“你跟我”“我跟你”可是千差万别,而小楼对“不疯魔不成活”的解释,也断送了蝶衣所有的念想。
后面蝶衣因为小四的事在屋里生气,小楼再一次说他不疯魔不成活,那是戏。
这局发生在批斗的前头,蝶衣活在戏里出不来,就意味着走不出旧时代,在大革命期间遭遇的,正式对戏的执着和对过去的迷恋。
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
段小楼受批评时说“他是个戏痴,戏迷,戏疯子!他是只管唱戏的。他不管他戏坐的是什么人,什么阶级,他都卖命的唱,玩命的唱!”段小楼是懂蝶衣的。
袁四爷曾说,这不是霸王别姬,到成了姬别霸王。爱他的两个“女人”都有情有义,他却成了溜走的逃军。对蝶衣,他娶了菊仙,立下再不和他唱戏的字据,生生背叛了他从一而终的誓言。对菊仙,他在被批判时,为保全自己,竟生生喊出“我不爱她,我和她划清界线!”刚烈的菊仙直接上吊自杀。他也违心的在批斗袁四爷的会上举小旗子,支持离经叛道的现代戏。但他的心里也是善良的,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蝶衣,他帮助他戒烟,蝶衣疯狂地敲碎了他家的相片,他生生把他捆起来,给他买药;他低声下气地求四爷,只为了能把他从牢里救出来。其实比起蝶衣和菊仙,他才是我们生活中的正常人。曾看过一句话“你要当个疯狂的智者,还是健康的笨蛋?”
他们被批斗时,段小楼为了自保,和程蝶衣,菊仙划清界限,揭露程蝶衣的隐私时,镜头对准程蝶衣,他脸上是戏装扮相,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面前火光冲天,没有表情,没有台词,但是就是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支撑的绝望。
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壁残垣
电影的最后,两人回到了当初的戏台,合唱《霸王别姬》。
小楼回忆儿时时代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错了,又错了”
宝剑寒光出鞘,小楼大喊“蝶衣,小豆子……”
直至此处,蝶衣才意识到,自己本是男儿郎,而非女娇娥。小楼的蝶衣也终于成了之前他认识的小豆子。
什么是悲剧
什么是悲剧?鲁迅先生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 里给出了答案。
不过在戏台上罢了,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讥讽又不过是喜剧的变简的一支流。但悲壮滑稽,却都是十景病的仇敌,因为都有破坏性,虽然所破坏的方面各不同。
如果陈凯歌没有改变这个结局,也许就不会有那种撕心裂肺的震撼和心痛。
鲁迅曾经说过,在古代中国的小说里,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直到出现《红楼梦》,才打破了这一桎梏。中国人自古喜欢圆满的结局,很多古代小说也都以大团圆收尾,虽然让人读得尽兴,但不免落入俗套。而《红楼梦》偏偏采用悲剧结尾,这一点或许是它和其他小说最大的不同。陈凯歌的《霸王别姬》也是如此。
开始就是结局
编剧芦苇讲过一件事情:“《霸王别姬》第二次送审的时候,电影局的官员都换了一批了,《霸王别姬》成片,开始的审查并没有通过。我告诉大家一个秘密,《霸王别姬》是邓小平亲自决定放的,当时投资方想方设法找到了邓林,说把这个电影给你家老爷子放一放,看老爷子是什么态度。邓林就把这部电影给邓小平看了。邓小平看后说了一句:我看没啥,改一改,放。”当时,北影厂长成志谷检讨都写好了,就在准备递交的时候,邓小平的批示下来了。正是因为邓小平的批示,这部史诗巨著才得以面世。
回首《霸王别姬》的诞生过程,我想起了芦苇的一句话,这句话实在是让人惆怅:
“拍《霸王别姬》和《活着》的时候,我很是高兴,觉得我们终于起步了,可我没想到,那就是我们的终点。” —— 芦苇